口袋抓马 | 复旦哲学教授教你战胜恐惧与焦虑
政务：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2022-05-05 19:22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
“口袋抓马”系列活动现已开启
戏剧讲座“精华版”
随时随地，免费听
口袋抓马·居家也能听的戏剧脱口秀
VOL.3 生活就是一场密室逃脱游戏
主讲者：林曦
欢迎来到上海话剧艺术中心“口袋抓马·居家也能听的戏剧脱口秀”，本期特邀复旦大学政治哲学教授林曦和我们一起来聊一聊“恐惧”、“焦虑”和我们的生活。
注：以下音频来源于2021年12月4日【戏剧·对话】-《钉耙骑士》哲学讲座
如果看过《钉耙骑士》的观众，一定会对其中人物的生活状态感到吃惊：活动空间就是面前的房间，只能不时从小窗户眺望房间外面的世界。就连出去超市买个东西，都是一件具有难度和挑战和事情。生活就像是一场大型的恐怖密室逃脱游戏。
在人的内心深处都会隐藏或者潜伏令我们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。
林曦老师曾经用两个月的时间把密室逃脱从入门级刷到了极恐级。通过这些密室逃脱，促成我们思考一些问题。可以发现很多时候恐惧都是因为玩家自己产生的。
那么恐惧究竟是怎么来的，人为什么恐惧，为什么会焦虑。
这就是今天所要讲的主题。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《钉耙骑士》剧照
知识点一
在社交媒体时代，有很多焦虑和恐惧都是被制造出来，然后通过手机和网络来进行传播。我们每天都在接收海量的信息，而这些信息鱼龙混杂，来源不一，信息发布的门槛很低，传播速度却很快，人人都是接收点，人人也都是发射源，而许多信息在传播的过程中，却鲜有人关注其真实性。许多消息的传播，都是“利他型”的消息传播，即传播者认为，这条消息不但对自己而且对周边的亲戚朋友乃至陌生人都是有利的，因此会不遗余力地进行传播，比如充斥网络的各种养生、健康方面的资讯，这种“好心”却有可能会让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加速传播。
《钉耙骑士》哲学讲座活动现场图
知识点二
人为什么会出现焦虑和恐惧？克尔凯郭尔——丹麦的哲学家，对此曾专门著书立说。在19世纪，他就开始探讨人存在于世间，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情绪反应，以及“恐惧”到底从何而来。
克尔凯郭尔
克尔凯郭尔对恐惧概念的论述主要是在《恐惧的概念》和《畏惧与颤栗》这两本书中展开的。
“恐惧”（Angest）的汉译法，国内学者们根据自己对文本不同角度的解读，对于这个词作了多种翻译，常见的译法有恐惧、忧惧、畏（惧）、焦虑等。中国社科院的京不特翻译了克尔凯郭尔的著作，她用“恐惧”来翻译“Angest”，用“畏惧”来翻译“Fygt”，她认为，“畏惧”里面包含了对上帝的“敬畏”。而畏惧和恐惧之间的区别，就是“畏惧”是一种有对象的惧怕，而 “恐惧”是没有对象的。无论是恐惧还是畏惧，这里面其实都体现出人面对无限上帝时的畏惧感，同时，人对于自身完满存在，又充满着向往，所以，这个概念包含了宗教和心理学的意味在里面。
《旧约•创世纪》中，蒙神赐福，亚伯拉罕老年得子，神要试验亚伯拉罕，对他说：“你带着你的儿子，就是你独生的儿子，你所爱的以撒，往摩利亚地去，在我所要指示你的山上，把他献为燔祭”。克尔凯郭尔对这个场景进行了一个想象力的发挥：
那是一个清晨，亚伯拉罕清早起来，给毛驴戴上鞍座，离开自己的帐篷，以撒跟着他，但是撒拉从窗户里望出去目送他们向下走过谷地，直到她无法再看得见他们。他们沉默地骑着驴旅行了三天，在第四天的早晨，亚伯拉罕一声不吭，但抬眼看着远方的摩利亚山。他让那些男孩子们留在下面而独自拉着以撒的手走上山。但是亚伯拉罕对自己说：“我倒是不会对以撒隐瞒这段路将会把他带往何方。”他沉默地站着，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以撒的头上作为祝福，以撒躬身接受这祝福。亚伯拉罕的脸是父慈之容，他的目光是温柔的，他的话语是谆谆的训诫。但是以撒无法明白他，他的灵魂无法进入崇高；他抱着亚伯拉罕的膝盖，他在他的脚前祈求，他为自己年轻的生命而祈求，为自己美丽的生命蓝图而祈求，他回想起亚伯拉罕家中的喜悦，他回想起悲伤和孤独。这时，亚伯拉罕拉起这孩子，并和他并排走着，他的话语中满是安慰和训诫。但是以撒无法明白他。他登上摩利亚山，但是以撒不明白他。这时，他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一小瞬间，但是在以撒再次看到亚伯拉罕的脸时，所看见的就变掉了，他的目光是狂野的，他的形象是恐怖。他抓住以撒的胸，把他扔在地上，并且说：“愚蠢的孩子，你以为我是你父亲？我是一个偶像崇拜者。你以为这是上帝的命令吗？不，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。”于是以撒颤抖着，在自己的恐惧中喊着：“天上的主啊，请给我慈悲，亚伯拉罕的神啊，请给我慈悲，既然我在大地上没有父亲，那么你就是我的父亲！”但是亚伯拉罕低声自语：“天上的主啊，我感谢你；他以为我是一个非人，但这还是好过他丧失对你的信仰。”（选自克尔凯郭尔《畏惧与颤栗·恐惧的概念·致死的疾病》，京不特译，北京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，“畏惧与颤栗·心境”）
这个故事时常为人们所称颂，或许在赞美的同时带着惊讶、佩服和羡慕的心情。然而，克尔凯郭尔的这一段改写，却让我们看到，亚伯拉罕这个故事所要表达的那种恐惧、畏惧，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在诵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所刻意遗漏和忽略的部分。
克尔凯郭尔之所以会选择亚伯拉罕这个典故，也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和亚伯拉罕具有许多相似之处：亚伯拉罕因为信仰而舍弃爱子，克尔凯郭尔尽管和雷吉娜·奥尔森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，但是最终他因为信仰而选择结束这段恋情；亚伯拉罕老来得子，克尔凯郭尔的父亲也是到年迈才有了克尔凯郭尔；和亚伯拉罕一样，克尔凯郭尔的父亲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，并且也是按照传统的宗教方式来教育子女；从1832年起。克尔凯郭尔一家遭遇变故，短短时间内他的母亲以及三个兄弟姐妹相继离世，只留下克尔凯郭尔的父亲和克尔凯郭尔还有他的一位兄弟在世，为此，克尔凯郭尔的父亲整体生活在恐惧之中，觉得自己是盛怒的上帝手心里的一个罪人，这样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克尔凯郭尔，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活不到40岁。所以，克尔凯郭尔的痛苦和恐惧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克尔凯郭尔讲到人这辈子有三种 “生存境界”——
01
第一个境界是感受、审美的境界。
这个阶段非常符合人们自己的想象。年轻的时候又想玩、又想吃、又想乐，什么事都想做。这个时候人的精力很多，可以熬夜泡吧、蹦迪，第二天照样可以容光焕发地上课，会觉得年轻的时候精力无限，血气在高点上。这种时候你会做很多事情，你对这个世界有相当多感受上的需求。包括爱的、性的、身体的各个方面，有很多需求在那里。
02
第二个境界是伦理的境界。
在人到中年的时候。我们说三十而立，既然要立起来了，“立”最重要的基础和根本在于要担负起责任。无论是初为人父为人母，还是上有老下有小，这个时候人要担负起一系列的责任，把天地撑起来。这个时候就是一种伦理的生活，更多地去考虑人和世界产生关系的时候，所需要承担的伦理责任。考虑更多的是自己的意义，而不是人在这个世界里的享受。
03
第三个境界是宗教的境界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到了知天命的时候（知天命就是了解自己，或者跟自己达成一个更好的和解）。心气再高，最后高不成低不就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“我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”。在我们的文化当中，要去“知天命”。
克尔凯郭尔认为，“每个人首先必须、或者说应该——因为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——使自身从被给定的环境当中、从其父母和家庭当中、从其所出生和成长的社会环境当中分离出来。然后，他必须开始历经生存的各个阶段（Eksistensstadier），在此进程之中他将获得其永恒的有效性，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（individ）。这个个体将成为其自身行动的主体，进而将成长为一个独特的、负有伦理责任的人。直到最终，在罪感的驱使之下，伦理的人将步入宗教境界。”（选自尼尔斯·扬·凯普伦《天才释放出的尖利的闪电》，载《克尔凯郭尔文集·论反讽的概念》，汤晨曝译，北京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）
那么，在这三个境界中，“恐惧”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？因为我们的精神想要体验这个世界的可能性。很多时候我们害怕“虚无”，面对可能性却不知道这个可能性要如何实现。“恐惧就是自由的眩晕。”“所有的直接性和当下性都是焦虑（恐惧），并且还可理解为，最大的焦虑是对虚无的焦虑。”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《钉耙骑士》剧照
按照京不特对畏惧和恐惧的区分，畏惧是有着特定的对象，比如现实世界中的某物，相比之下，恐惧则是面向未来，它没有一个特定的对象，所以，它面对着虚无。在日常生活中，我们会有各种各样的恐惧，比如担心自己或家人的身体健康，或者担心自己投资在股票里面的钱打了水漂，或者担心自己考试考不好，诸如此类，不一而足。克尔凯郭尔认为，恐惧是“自由的眩晕”，因为，当我们脚踏实地的时候，我们的心里是踏实的，你不会觉得恐惧，但是，一旦我们的面前出现了悬崖峭壁、无底深渊，那么，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立马就消失了，我们出现了眩晕，随之产生了恐惧。所以，我们在宁静状态中，不会感到恐惧，而一定这种宁静状态被打破，那么，恐惧就会出现，尤其是面临着各种不确定的可能性。
这样的一种不确定的可能性，有可能会在我们当下这样一个日趋单身的社会里面被加重和放大，因为，在进入现代生活之后，我们人人都变成了堂吉诃德，都必须要去面对我们生命中那些不可承受之重，大到生老病死，小到吃喝拉撒睡，都得自己管理、自己负责、自己承担，这在无形中就增加了我们对不确定性、不定型的诸多可能性的一种本能的恐惧。
知识点三
那么，在当下一个充斥着各种焦虑和恐惧的氛围中，我们如何能够和焦虑得以更好地相处？跳出个人和独处的状态，通过一些比较集体的活动，我们又会获得一种什么样的体验？
直面恐惧是化解恐惧的方式，笑可以帮人释放积聚的能量。把恐惧的东西想象成一个搞笑层面，比如特别害怕蜘蛛，就把它想象成搞笑的画面，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它化解掉。
01
冥想
冥想的过程最重要的不是控制自己。在控制无能或者控制无力的时候，焦虑和恐惧就随之产生了。冥想的时候就是让人放弃这种控制感，随着自己的想法让它们来，把自己当做是一个旁观者，来看自己的想法是怎么出现的。让想法自然地生成和消亡，它会让你获得心绪上的宁静。
02
行动
如果这件事情让人特别焦虑，就把它分解成几个步骤，先去做了再说。这样可以把注意力从恐惧和焦虑的对象上转移开来，专注于人的行动本身。
03
团结
尽管现在这个社会变得越来越走向单身模式，但是团结层面上去找你的好朋友倾诉，或者参加一些集体的活动。找同伴一起聊天、做事情，而不是花在手机上，这本身是特别疗愈的过程。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《钉耙骑士》剧照
04
“谈话疗法”
内心有恐惧和焦虑，要说出来，倾诉给别人听。
为什么光通过一个聊天就能把人治愈？这是因为，讲述的过程，其实就是一个心理能量释放的过程。人在一个人闷想的时候，是有很多恐惧、焦虑和负面能量堆积起来，但又没办法排解，靠自己完全无力做到。如果通过同伴的谈话，在谈话的过程中不停地消解恐惧和焦虑，就会减弱对人的作用。谈话是特别重要的过程。
如果能够建立起一些非常好的、亲密的关系，比如朋友关系、伴侣关系、球友、闺蜜、驴友等等，能够有一些富有成效的谈话，这能够让人释放内心郁积起来的很多负能量。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《钉耙骑士》剧照
很多时候我们的焦虑和恐惧是隐形的。你觉得我没有焦虑和恐惧，很多时候是存在的，但是它们没有被明确地说出来，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。需要通过这样的谈话和朋友之间的亲密互动，来把这些焦虑和恐惧对人的控制力或影响减弱。
而且，频繁地看手机，忽略和别人面对面的沟通和交流，也是我们现代生活焦虑的一大来源。因此，珍爱生命，放下手机，打开心扉，和家人朋友们聊天，或许能帮助你更好地放松和缓解焦虑。
结语
我们为什么要看剧？亚里士多德认为，喜剧和悲剧在我们的公共生活里是有意义、有作用的。喜剧很多时候要呈现出你的扭曲变形形式，尽量让人发笑。悲剧是让人的情感体会主人翁的历程，通过对悲剧的共情式的体验，最后能够引起人在情感上的净化和升华。我们看一个剧，无论这个剧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应，不解、激动或是不知所云，这部剧本身是能够激发一些想法，会让人觉得这个剧与我们的生活之间会有某种连接，又触动了自己生命体验里面哪些部分，这个就是戏剧本身帮助我们进行反思的层面。
*文中部分图片来源网络、林曦老师课件
照片出自剧场活动现场摄影、剧目演出剧照
嘉宾介绍
林 曦
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哲学博士，现为复旦大学政治哲学教授，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院长助理，国际英文期刊《Fudan Journal of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》副主编以及《Chinese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》执行编辑，英国“高等教育学会（Higher Education Academy）”会员，在复旦法学院和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分别教授《法理学》和《政治哲学》研究生课程。曾在伦敦经济学院、伦敦大学亚非学院、中国人民大学欧洲研究中心任教，并供职于欧洲复兴发展银行（伦敦总部），曾在哈佛大学、剑桥大学、牛津大学、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高校做学术访问和演讲。研究兴趣包括：正义理论、情理、现象学、LGBT文学。
感谢林曦老师的精彩分享和本期指导
——“口袋抓马·宅家也能听的戏剧脱口秀”——
欢迎持续关注
本期互动话题：
聊一聊你生活中面临过的恐惧或焦虑
欢迎在留言区评论
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会员
精彩评论有机会赢取100积分
| 猜你感兴趣 |
口袋抓马 | 非完美世界中的行动指南（上）
口袋抓马 | 非完美世界中的行动指南（下）
口袋抓马 | 大观园里的四季——《红楼梦》族群心灵史
口袋抓马 | 大观园里的四季——《红楼梦》族群物质生活史
原标题：《口袋抓马 | 复旦哲学教授教你战胜恐惧与焦虑》
